而且,慎到他这个人认为尧的权势可以用来治理好天下,但尧的权势和桀用来搞乱天下的权势又有什么不同呢?权势这种东西,并不能一定使贤能的人使用它而无德才的人就不用它。贤能的人利用了它,那么天下就能治理好;无德才的人利用了它,那么天下就会被搞乱。从人的天性来看,世界上贤能的人少而没有德才的人多。所以,如果用威力权势的便利去帮助人,那么凭借权势来搞乱天下的人就多了,而利用权势来治理好天下的人就少了。可见权势这种东西,既有利于治理好天下,也有利于搞乱天下。所以《周书》上说:“不要给老虎添加翅膀,否则它就要飞到城里,把人抓来吃了。”使没有德才的人凭借权势,这是给老虎添加翅膀啊。桀、纣筑高台、挖深池而耗尽了民间的人力物力,设置了炮烙的酷刑而伤害了民众的性命。桀、纣能够干成这种放肆的行径,是因为天子的威势给他们做了翅膀。假如桀、纣只是平民百姓的话,那么他们还没有开始做一件坏事而身体早就被处死了。可见权势这种东西,是滋养虎狼般的凶狠之心而酿成暴虐昏乱之事的因素,所以它是天下的大祸害。权势对于国家的治乱兴衰,本来就没有什么固定的对应关系,可是慎到的言论却专讲权势足够可以用来治理好天下,那么他的智力所能达到的程度未免太浅陋了。
40.2.3夫良马固车,使臧获御之,则为人笑;王良御之,而日取千里2。车马非异也,或至乎千里,或为人笑,则巧拙相去远矣。今以国位为车,以势为马,以号令为辔,以刑罚为鞭策,使尧、舜御之,则天下治,桀、纣御之,则天下乱,则贤不肖相去远矣。夫欲追速致远,不知任王良;欲进利除害,不知任贤能:此则不知类之患也。夫尧、舜,亦治民之王良也。
王良:见17.2注。2取:通“趋”,奔驰。
那好的马、坚固的车,如果让奴婢去驾驭它,就会被人讥笑;让王良驾驭它,就能日行千里。车马并没有什么不同,有的人驾驭它能一天赶到千里之外,有的人驾驭它却被人讥笑,这是因为他们驾车技术的巧拙相差得太远了。现在把国家的君位比作车子,把权势比作马,把号令比作缰绳,把刑罚比作马鞭,让尧、舜来驾驭它,那么天下就大治,让桀、纣来驾驭它,那么天下就大乱,这是因为他们的德才好坏相差得太远了。想要赶上快速飞奔的车马而到达远方,却不知道任用王良;想要进取利益、消除祸害,却不知道任用贤能的人:这就是不懂得类比的祸患啊。那尧、舜,也就是治理人民的王良啊。
40.3.0复应之曰:
又有人回应这个责难慎子的人说:
40.3.其人以势为足恃以治官;客曰“必待贤乃治”,则不然矣。夫“势”者,名一而变无数者也。势必于自然,则无为言于势矣。吾所为言势者,言人之所设也。今曰:“尧、舜得势而治,桀、纣得势而乱。”吾非以尧、桀为不然也。虽然,非一人之所得设也。夫尧、舜生而在上位,虽有十桀、纣不能乱者,则势治也;桀、纣亦生而在上位,虽有十尧、舜而亦不能治者,则势乱也。故曰:“势治者则不可乱,而势乱者则不可治也。”此自然之势也,非人之所得设也。若吾所言,谓人之所得势也而已矣,贤何事焉?何以明其然也?客曰:“人有鬻矛与楯者,誉其楯之坚:‘物莫能陷也。’俄而又誉其矛曰:‘吾矛之利,物无不陷也。’人应之曰:‘以子之矛,陷子之楯,何如?’其人弗能应也。”以为不可陷之楯与无不陷之矛为名不可两立也。夫贤之为势不可禁,而势之为道也无不禁;以不可禁之势2,此矛楯之说也。夫贤、势之不兼容亦明矣。
名:逻辑概念。2以不可禁之势:当作“以不可禁之贤与无不禁之势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