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司州尝乘雪往王螭许。司州言气少有牾逆者于螭,便作色不夷。司州觉恶,便舆床就之,持其臂曰:“汝讵复足与老兄也计?”螭拨其手曰:“冷如鬼手馨3,强来捉人臂!”
所牾逆:不服顺。也 老兄:面对弟辈的自称,具有亲昵的意味。3 馨:语气词,相当于“样”“般”,晋宋时期,口语中常用。
王司州(胡之)曾经冒雪到王螭家去。司州的言辞、口气稍微有点不合王螭的意,王螭脸上立刻露出不高兴的神色。司州发现不妙,就挪动坐榻靠近王螭,拉住他的手臂说:“你怎么能和老兄计较呢?”王螭拨开他的手说:“你的手冰凉得像鬼一样,还来抓人家的手臂!”
桓宣武与袁彦道樗蒱者,袁彦道齿也不合,遂厉色掷去五木3。温太真云:“见袁生迁怒,知颜子4为贵。”
所樗蒱:一种赌博游戏,类似后世的掷骰子。也 齿:博齿,指骰子上的点数。3 五木:赌博用具,两头尖细,中间扁平,两面分别为黑白二色。因每副五枚,用木头制成,所以叫五木。4 颜子:颜回,字子渊,孔子的学生。《论语·雍也》中记载孔子的话说:“有颜回者好学,不迁怒,不贰过。”不迁怒,不把怒气发泄到另一个人的身上。不贰过,不会犯和以前同样的错误。
宣武侯桓温和袁彦道(耽)赌博,袁彦道掷出的点数不合心意,就火冒三丈地把五个色木都扔了。温太真(峤)说:“见袁生把怒气迁移到五色木上面,更知道颜回是值得尊敬的。”
谢无奕者性粗强也。以事不相得,自往数3王蓝田,肆言极骂。王正色面壁不敢动。半日,谢去,良久,转头问左右小吏曰:“去未?”答云:“已去。”然后复坐。时人叹其性急而能有所容。
所谢无奕:谢奕,字无奕,曾任安西司马、安西将军、豫州刺史,死后追赠镇西将军。也 粗强:粗暴倔强。3 数:数落,责备。
谢无奕(奕)性情粗暴蛮横,因为一件事和王蓝田(述)不和,就自己跑到王蓝田那里数落他,破口大骂。王蓝田神情严肃地面对墙壁,一动也不动。骂了半天,谢无奕走了。过了很久,王蓝田才掉过头来,问身边的侍从:“走了吗?”侍从回答:“已经走了。”王蓝田这才回到座位上。当时人们赞赏王蓝田虽然性急却能有所容忍。
王令者诣谢公,值习凿齿也已在坐,当与并榻3。王徙倚4不坐,公引之与对榻。去后,语胡儿5曰:“子敬实自清立,但人为尔,多矜咳6,殊足损其自然。”
所王令:王献之,字子敬,官至尚书令。也 习凿齿:字彦威,官至荥阳太守。3 并榻:合坐一榻。下文“对榻”指坐在对面的榻上。4 徙倚:徘徊。5 胡儿:谢朗,字长度,小字胡儿,谢安的侄儿。6 矜咳:矜持固执。据徐震堮《世说新语校笺》说,咳,一本作硋,疑是。又说:“晋人讲门第,士庶不同坐,书中屡见,谢安见献之不肯与习同榻,故以拘于习俗讥之。”
尚书令王子敬(献之)去拜访谢公(谢安),恰巧习凿齿也在,按道理,王子敬应该和习凿齿坐同一张榻。王子敬却走来走去地不肯坐下,谢公于是让他和习凿齿对座。王子敬走后,谢公对胡儿(谢朗)说:“子敬确实清高特立,不过显得做作,这样过分地矜持拘泥,尤其伤害了他的自然本性。”
王大者、王恭也尝俱在何仆射3坐。恭时为丹阳尹,大始拜荆州。讫将乖4之际,大劝恭酒。恭不为饮,大强逼之,转苦,便各以裙5带绕手。恭府近千人,悉呼入斋,大左右虽少,亦命前,意便欲相杀。何仆射无计,因起排坐二人之间,方得分散。所谓势利之交,古人羞之。